夜班记
昏暗的灯下,老王又点起一支烟。这已是今晚的第七支了。厂里规定不许抽烟,可谁管得着夜班的人呢?横竖机器在转着,便算是尽了本分。
老王盯着流水线上滑过的零件,每隔三秒便伸一次手。这动作他做了十五年,手上的茧子厚得能挡住针扎。上个月新来的小伙子说这活儿"机械",被班长听见,罚去洗了一周厕所。老王倒觉得这词儿很贴切——人本来就是机器的一部分,只不过会喘气罢了。
窗外在下雨。雨丝斜斜地切过路灯的光,在玻璃上划出透明的伤痕。老王想起女儿前天的信,说是要买什么"学习平板",要三千多。他数了数这个月的加班费,还差八百。机器忽然发出刺耳的声响,老王赶紧按下紧急按钮。红色警报灯转起来,把他的脸映成猪肝色。
维修工小张打着哈欠过来,看了看说:"王师傅,这机器比您年纪都大,该退休了。"老王没答话,只从兜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。等机器修好,他的加班费又能多五十块。
凌晨四点,雨停了。老王站在厂门口等早班公交,看见天上还挂着半轮月亮。惨白的,像被咬了一口的烧饼。他摸出手机,给女儿回了条信息:"爸下月给你买。"发完才想起,今天女儿生日,该说句祝福的话。可公交车已经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