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茶馆
城西的那家茶馆,已开了三十余年。青砖灰瓦,檐角略略翘起,一副老态。门楣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,写着"聚仙楼"三字,字迹已被岁月啃得模糊不清。
茶馆里总是坐着些老人。他们大多六七十岁,脸上刻着深浅不一的皱纹,像是被时光用刀细细雕琢过。王老汉每日必到,坐在靠窗的那张掉了漆的八仙桌旁。他总带着那只白瓷茶壶,壶嘴缺了一角,用铜皮包着,倒显出几分古朴。
"老李,听说了么?东街那家粮油铺子关了。"王老汉呷了一口茶,慢悠悠地说。
"早该关了,"老李摆弄着手中的象棋,"如今谁还去店里买米面?手机上点几下,送货上门,年轻人哪肯费这个腿脚。"
茶馆的跑堂是个五十来岁的瘦高个,姓赵,大家都叫他赵二。他提着铜壶在桌椅间穿梭,动作麻利得像条泥鳅。赵二耳朵极灵,能同时听三桌客人要茶要水,从不出错。有人问他秘诀,他只笑笑:"听惯了。"
角落里坐着个戴老花镜的退休教师,姓孙。他总是一个人,面前摊开一本发黄的线装书,时而推推眼镜,时而摇头晃脑。有年轻人好奇凑过去看,发现是本《三国演义》,便悻悻走开。孙老师也不恼,自顾自地翻页,手指在书页上摩挲,发出沙沙的响声。
午后三点,阳光斜斜地穿过雕花窗棂,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茶客们陆续起身,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慢吞吞地往外走。赵二开始收拾茶具,瓷器相碰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王老汉是最后一个走的。他站在门口,回头望了望空荡荡的茶馆,忽然说:"赵二,明天还来。"
赵二头也不抬:"晓得哩,您的老位子给您留着。"
茶馆外,新开的奶茶店排着长队,少男少女们捧着五颜六色的塑料杯,笑闹着从王老汉身边掠过。他拄着拐杖,慢慢踱过马路,影子在夕阳下拖得很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