栖身何处
我向来不信什么缘分,以为那不过是怯懦者用以自欺的托词。然而近来却愈发觉得,人与人之间,确乎横亘着一些不可逾越的沟壑,纵使竭力跨越,终不免跌落其中。
伊初来时,眉眼间带着山野的清气,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,像是随时要笑出来。我们曾在薄暮的长街上并肩而行,影子拖得很长,几乎要纠缠在一起。彼时我以为,这样的光景可以一直持续下去,如同街边那盏昏黄的路灯,永远亮着。
然而人终究不过是一根草,风吹向哪边,便不由自主地倒向哪边。伊渐渐疏远,消息回得慢了,见面时也总是心不在焉。我问过缘由,伊只摇头,说没什么,一切都好。后来才从旁人口中得知,伊家中已为伊安排了婚事,对方是门当户对的旧家子弟。
我原以为会愤怒,会悲痛,会做出些激烈的事来。不料竟异常平静,只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,冷风穿堂而过,发出呜呜的回响。夜里睡不着,便起身看窗外那株老槐树,黑黢黢的枝桠划破天空,像是要把月亮也撕碎了。
街道依然如故。小贩叫卖声,孩童嬉闹声,汽车喇叭声,交织成一片。我走在其中,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过客,与这街上的万千行人并无二致。我们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,偶尔擦肩,继而永诀。
曾经以为栖身之处,不过是海市蜃楼。如今举目四望,方知天地之大,竟无一处可安放这颗支离破碎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