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物
我收拾旧书,忽然从一本《代数》中掉出一张泛黄的相片。相片上立着三个人,背后是一片灰墙,墙上爬着几株枯藤。一时竟想不起这是何时何地,待要丢弃,却又瞥见相片背面歪斜的铅笔字:"1998年冬,于老屋"。
这才恍然。那灰墙原是老家后院的围墙,枯藤是曾祖手植的紫藤。至于相片上的三人,左边是父亲,中间是我,右边站着大伯。父亲与大伯都穿着深色棉袄,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,想是冻的。我站在两人中间,裹得像个棉花包,只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。
记得那天极冷。大伯从城里回来,带了一台相机,说要拍张全家福。众人便推搡着站到后院去。大伯摆弄那新鲜玩意儿,父亲则不住地呵斥乱动的我。后来相片洗出来,却只有这一张——因为胶卷用完了。
如今父亲已作古十年,大伯也移居南方。老屋早拆了,原地竖起一幢公寓楼。我捏着相片,忽然想起那天拍完照,父亲从兜里摸出几颗水果糖,分给我和大伯。糖纸是透明的,裹着橙黄色的糖球,含在嘴里,先是酸,后来才渗出甜味。
这大抵就是回忆罢——起初总带着苦涩,待咂摸久了,竟也尝出些甜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