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都有谁的身不由己
老张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,烟灰积了老长一截,也不掸掉。他的眼睛盯着对面那家新开的超市,玻璃橱窗映出他佝偻的影子。三天前,他干了十五年的厂子倒了,连最后一个月工资都没结清。
超市门口,一个穿红马甲的年轻人正卖力地吆喝着开业酬宾。老张认得他,是厂里以前的学徒工小王。小伙子手脚勤快,本来有望接他的班当组长。如今倒好,一个在里头当收银,一个在外头发呆。
烟烧到手指,老张才猛地一哆嗦。他看见自己的老婆从超市出来,手里提着打折的鸡蛋和蔫了的青菜。她走路时总爱低着头,好像地上能捡着钱似的。上个月她查出了腰间盘突出,医生说要手术,得五万块。她当时在诊室里就哭了,不是疼的,是愁的。
"老张!"有人喊他。是同村的李老师,推着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。"听说你家小子考上重点高中了?真出息!"李老师笑得真诚,眼角堆起褶子。老张点点头,喉咙发紧。学费单现在就揣在他兜里,薄薄一张纸,重得像块砖。
马路对面,小王正帮一位老太太拎购物袋。老太太从兜里摸出几个硬币塞给他,小王连连摆手,还是被硬塞进了口袋。老张看见他转身时擦了擦眼睛。
谁不是被生活推着走呢?老张掐灭烟头,站起来拍了拍裤子。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,像一场很小的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