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掉的豆浆与将就的婚姻
晨起,妻照例煮了豆浆。不知是豆子没泡透,还是火候不够,喝到嘴里竟有一股生涩的腥气。我皱了皱眉,却见妻已经仰头灌下她那碗,喉头滚动两下,便搁下碗去收拾书包了。
楼下张家的女儿昨日出嫁,鞭炮碎屑还零落在楼道里。那姑娘我见过几回,生得白净,说话轻声细语。听妻说,她嫁的是个建材商,年纪比她大了整一轮。张家妈妈逢人便夸姑爷"稳重可靠",却总在转身时漏出一声叹息。
巷口老李离了婚。他妻子跟一个卖唱片的跑了,这事成了整条胡同半年的谈资。老李倒很平静,只是在酒醉后反复念叨:"她总嫌我买的豆浆不够甜……"
办公室的刘科长为儿子相亲,列了张单子:公务员优先,身高必须过一米六五,父母要有退休金。昨日见他黑着脸,原来那姑娘虽样样达标,偏是儿子嫌她"笑起来像在哭"。
我想起大学同学王君。他毕业后娶了导师的女儿,住进了复式公寓。去年同学会,他悄悄告诉我:"每次她摔我的茶壶,我都数着房贷还剩多少年。"
午休时翻报纸,看到一则离婚统计:百分之六十三的夫妻承认婚前就有"不太满意"之处。这数字躺在纸上,冷静得惊人。
回家的路上,看见小区里那对拾荒的夫妻。男人正把半个西瓜让给女人吃,自己啃着瓜皮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交叠在一起,竟比许多婚纱照里的影子更缠绵。
豆浆凉了,腥气更重。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,在大学食堂里,她把自己碗里的红豆都挑给我时的样子。那时的豆浆,总是甜的。
人与人的相守,原不必像豆浆非得喝完不可。凉了,倒掉也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