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的世界,不相信眼泪
雨水打在生锈的消防梯上,发出类似秒针走动的声响。我攥着医院缴费单站在住院部走廊,窗外雨帘把整个世界切成碎片。隔壁床老人的呼吸机发出规律的滴答声,像在给这场暴雨打着拍子。
第三病区的护工老周正用拖把清理地砖上的水渍。他总把消毒水兑得很淡,雨水混着来苏水的味道在走廊发酵。十五年前他女儿在这里去世时,也是这样的梅雨季,病危通知书被雨水晕开了钢笔字迹。
菜市场鱼档的老板娘照例在四点收摊。她塑料棚顶的积水总有特定角度倾泻,形成一道透明水墙。被鱼鳞覆盖的胶靴踩过水洼时,她右膝的半月板会发出轻微响动——那是十年前丈夫离家那晚,她在追出巷口时摔的。
快递站的小哥把淋湿的包裹重新打包。他的雨衣领口永远漏雨,脖颈后积着道蜿蜒水痕,像条透明的蛇。去年今日他送错过一箱抗癌药,顾客的咒骂声至今在雷雨天准时回响。
雨停时,城市显露出被洗涤过的疲倦。便利店霓虹灯管在积水中扭曲变形,像一串被冲散的珍珠。穿透明雨衣的女孩蹲在路边,正用树枝拨弄堵住下水道的落叶——她昨天刚被裁员通知击中,此刻却专注得像在完成某种神圣仪式。
雨水从不分辨哭泣的面孔。它平等地敲打每扇窗户,冲刷每道伤疤,把所有的悲欢都冲进城市纵横交错的血管里。在雨的世界里,眼泪只是多余的降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