偷换
早晨起来,对镜梳头时,发现了一根白发。起初以为是光线作祟,伸手拨弄几下,那白发却愈发显眼了。我捏住它,想拔,又停住,只轻轻地放回去。镜中人眼角已爬上细纹,笑起来时更甚,这脸竟有些陌生了。
昨日整理旧物,从书柜深处翻出几本日记。纸张已经泛黄,墨水洇开,字迹模糊。有一页写道:"今天和芳去河边,她穿了件红裙子,在柳树下格外好看。我们约好十年后再来这地方。"算来,那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。芳如今在南方,嫁了人,生了孩子,听说开了家小店。至于那河边,早被填平建了商场。
老张上个月退休了。办公室里他的位置很快坐上了新人,是个戴眼镜的小伙子,手脚麻利,叫谁都是"老师"。偶尔经过老座位,还能看见老张常用的那只搪瓷杯,不过现在盛着新人的咖啡。杯子没变,只是杯身上的"先进工作者"字样褪色了许多。
楼下小摊的老板娘前日见了我,忽然道:"你家孩子该上高中了吧?"我一愣,才想起她记忆中的还是那个蹒跚学步的幼儿。如今孩子已高过我半头,声音变粗,开始嫌我的叮嘱烦琐。老板娘的儿子倒是记得清楚——那孩子当初总和我家的一起玩沙子,现在医科大学都毕业了。
夜来骤雨,打在遮阳棚上砰砰响。想起二十年前住胡同平房时,最怕这种急雨,屋里必定漏水的。那时总盼着住进不漏雨的房子,如今住进了高楼,反倒怀念起听雨滴敲打脸盆的清脆了。
日历一页页撕去,并不曾觉着,待惊觉时,早已换了一番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