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阳
冬日的阳光确实很温柔,不灼人,也不刺眼,只是淡淡地洒下来,像一只温吞的手抚过行人的脊背。
我家楼下有个老头,总在午后搬一把藤椅出来晒太阳。那椅子破破烂烂的,藤条断了几处,他便用麻绳胡乱捆扎,竟也一直没散架。老头就那样蜷在椅子里,仿佛一团皱巴巴的旧棉袄。阳光从梧桐树的枯枝间漏下来,在他身上印出斑驳的影子。他时不时咳嗽两声,咳声很闷,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。
隔壁的王太太最看不得人闲着,常要凑过去问:"老先生,您怎么老在这儿晒太阳?"老头便眯起眼睛笑:"这太阳暖和,比烤火盆还舒服。"王太太撇撇嘴走开,大约觉得这等懒惰不可理喻。
前几日忽然降温,西北风刮得紧。我下班回来,看见那藤椅孤零零摆在楼道口,上面落了一层灰。门房老张告诉我,老头进了医院,肺炎。"咳了那么久,也不去看医生,就晓得晒太阳。"老张摇摇头,"太阳又不能当药吃。"
昨日走过医院,隔着玻璃窗望见老头躺在病床上。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格子投在他身上,把白色的被单照得发亮。他伸出一只枯瘦的手,似乎想捉住那束光,但终究什么也没捉到。
冬日阳光依然温柔地照着,从不曾因谁的缺席而改变分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