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颜知己
她坐在对面,椅子是老榆木的,油漆剥落了几块,露出些灰白的木色。咖啡的热气袅袅上升,在她脸前绕了两绕,便消散了。她总是这样,隔了三个月便来一次,不多不少,不早不晚。
"他结婚了。"她忽然说,手指在杯沿上划了一个圈。
我知道这个"他"是谁。三年前,她曾在同一个位置上,用同一根手指蘸了咖啡,在桌上画了颗心,然后看着它慢慢蒸发。如今那桌子已经换过,木质更加光滑,再画不上什么了。
"嗯。"我答道,把糖罐往她那边推了推。
她没加糖,只搅了搅。杯中的漩涡转得极快,像有什么东西要沉下去似的。窗外是冬天的黄昏,阳光是金黄色的,但不暖和,只冷冷地镀在玻璃上。
"我去参加了婚礼。"她又说,"新娘很漂亮,穿白色婚纱,裙摆铺开来,像朵花。"
我想象着那场景:她坐在宾客席中,指甲掐进掌心,脸上却挂着笑。那笑容必是极认真的,认真到让所有怀疑的人都觉得自己多心。
"他还记得你吗?"我问。
"记得。"她笑了,眼角挤出几条细纹,"敬酒时,他说'这是我最好的朋友'。"
最好的朋友。这称谓如同一座碑,立在曾经可能存在的所有关系之上。既宣告了所有权,又划清了界限。她从此被钉在那里,动弹不得。
咖啡凉了。她掏出一张钞票压在杯底,钞票很新,折痕却很深,像是被人攥在手心许久。
"走了。"她说,"下次再来。"
我看着她推门出去,背影在玻璃上晃了一下,便融进了街上的行人中。三个月后,她还会来,带着另一个关于他的消息,或是不带。我们就这样维持着一种奇怪的默契——她做他的,我做她的。
门上的铃铛响了一声,又归于寂静。咖啡杯底的水渍渐渐扩散,像极了一颗正在融化的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