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水一下
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,落在地板上。我站在水槽边,拧开水龙头,水便哗哗地流了出来。
这水很干净,照得见人影。先是一股脑儿冲下来,撞在瓷壁上,碎成千万颗珠子,又汇成一片,顺着槽底的小孔转着圈流下去。我望着这水,忽而想起幼时在乡下,也是这般站在井台边,用吊桶打水。那时井水凉得很,夏日里把手伸进去,会冻得一激灵。井水比这自来水有生气,打上来时泛着微浑,须臾便澄清了,大约里面还游着些肉眼看不见的小东西罢。
水声潺潺。妻子在里屋喊我,说煤气灶上烧着的水开了。我应了一声,却还是站着没动。水持续地流着,流着,不知流去了何方。这城市底下想必布满了水管,像人的血管一样,只是谁也不曾见过。水管里的水日夜奔流,而我们不过是偶尔拧开龙头,取用其中的一小部分罢了。
记得老屋后面有一条小河,水很浅,却终年不涸。冬日里河水结冰,孩子们便在冰上滑来滑去,用石块敲击冰面,听那清脆的响声。到了春天,冰化了,河水又活泼起来,带着上游的落叶和不知名的野花,匆匆向下游奔去。如今那河怕是早已填平,盖起了楼房。
水龙头里的水突然变小了,发出"嘶嘶"的声响。这大约是哪家在用水,影响了水压。我伸手关掉龙头,水声戛然而止,只有槽底的残余水珠还在缓缓地滴落。
一滴,两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