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
推而入与破而入,究竟有何区别?大约不过是前者多些体面,后者少些顾忌罢了。
我家的是极普通的,漆着赭红色的油漆,上头有几道浅浅的划痕,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留下的。锁是新换的,旧的那个被撬过,锁芯歪斜着,像一截断了的骨头。母亲说,那天她买菜回来,就看见敞着,屋里翻得乱七八糟。
"丢了什么没有?"我问。
"倒也没什么值钱的,"母亲搓着手,"只是那台老收音机不见了,你父亲生前常听的。"
我默然。那收音机是二十年前的款式,外壳已经泛黄,调频旋钮有些松动,播新闻时总夹着沙沙的杂音。父亲走后,母亲一直留着它,摆在五斗柜上,积了灰也舍不得擦。
后来警察来过,戴着白手套,在把上按了几下,又蹲下来看锁眼。"惯犯,"他们说,"专挑这种老小区下手。"做完笔录就走了,再没消息。
母亲自此便有些疑神疑鬼。她在后加了一道插销,又让我买了防盗链装上。每次回家,我总看见她先开一条缝,看清了人脸,才肯完全打开。那谨慎的样子,像是在防备什么看不见的东西。
"其实何必呢,"有一回我对她说,"真要进来,一扇哪里挡得住。"
母亲不答,只是把插销又检查了一遍。
前些日子,楼上张老师家也被偷了。听说贼是从阳台爬进去的,根本没走。张老师说起这事时,母亲脸色变了变。回家后,我看见她在阳台的推拉上加了一把大锁。
昨夜起风,我听见轴吱呀作响,像是有人在轻轻推搡。起来查看,却只有月光斜斜地铺在厅地上,将框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今日下班回家,发现锁又换了新的。母亲坐在沙发上,手里攥着收音机——她不知从哪里的旧货市场又淘了一台,和从前那台很像。
"能用吗?"我问。
她拧开开关,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戏曲声,夹杂着熟悉的沙沙声。
"能响,"母亲说,"就是不太清楚。"
我点点头,看了看新换的锁,钥匙齿痕深深浅浅,在灯光下闪着冷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