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手
他那天又看见她了,在街角的咖啡店,隔着玻璃窗。她对面坐着一个戴眼镜的青年,斯斯文文地搅动着咖啡。她笑,那青年也笑。他的脚步在店门前顿了顿,终究没有进去。
五年前,他们也是这家店的常客。她总是要一杯加双份糖浆的拿铁,而他只要清咖。她笑他不懂得生活的甜头,他却说苦味才是真实。那时候,窗外的梧桐树还小,如今已能遮住半面玻璃了。
分手是她提的。那日傍晚,她站在阳台上,背对着他,说:"我想了许久,咱们不合适。"他沉默地抽完一支烟,末了只说:"好。"没有争吵,没有挽留,就像随手关上一扇门那般自然。
后来听说她去了南方,又回来,换了工作,认识了新人。朋友告诉他这些时,他正修着漏水的水龙头,扳手突然打滑,在虎口划了道口子。血珠冒出来,他竟不觉得疼。
亲友们都说他豁达,分手后从不说她半句不是。只有他自己知道,每回经过她旧居楼下,总要抬头望望那扇熟悉的窗户——虽然那里早已换了别的灯光。
婚礼请柬是邮寄来的,淡粉色的纸,烫金的字。他对着请柬坐了一夜,烟灰缸满了又倒。天明时分,他回了一封贺信,附了份厚礼。在"白头偕老"四个字后面,他顿了顿笔,终究没有落下自己的名字。
有时他想,所谓,不过是把疼痛嚼碎了咽下去,面上还要带着笑。他学会了做她爱吃的糖醋排骨,却再没有人夸他手艺好。那棵梧桐树年年落叶,铺满一地金黄,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的秋天。
他站在咖啡店外,看着玻璃窗里的她。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,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她忽然抬头,目光穿过玻璃,与他相遇。他点点头,微笑,然后转身走入人群。
街上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像是谁轻轻的一声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