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岁,何已为期
三十岁的人,每每坐在暮色中,从口袋里排出几支烟来,并不点燃,只是捏着。烟卷被揉得皱皱巴巴,纸皮裂开,烟草末子簌簌地落进掌纹里。
三十岁是张过期的船票,捏在手里,既不能登船,又不甘丢弃。人们说这是"而立之年",却无人告诉你立在哪里。那些二十岁时预想的"三十岁该有的样子",如今都成泡影,浮在生活的浊流上,一戳就破。
工作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。年轻人从背后涌上来,他们眼里的光亮得刺眼;上面的人却不动如山,他们的位置如同铁铸。工资单上的数字永远比开销慢半拍,房租、账单、父母的药钱,一样样排着队来讨债。
婚姻也成了尴尬的话题。未婚的被催得紧,已娶的又时常对着枕边人发呆——这究竟是不是当初想要的生活?孩子们在膝头爬着,他们的笑声很响,却填不满心里某个空洞的角落。
三十岁的人学会了在深夜独坐。冰箱里还有半瓶去年的酒,倒了半杯,喝一口就搁着。手机屏幕亮了又暗,是各种群里的消息,没有一条非得回复不可。窗外偶尔有车灯扫过天花板,像探照灯掠过监狱的围墙。
最可怕的是开始习惯。习惯平庸,习惯妥协,习惯把年轻时的梦折成很小的方块,塞进抽屉最深处。偶尔翻到,也只是一笑了之,笑完又觉得鼻子发酸。
人们都说三十岁才是人生的开始。但站在这个门槛上往里看,屋里已经摆满了不得不扛的责任、甩不掉的标签、逃不开的期待。所谓"开始",不过是接受自己终将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。
三十岁的烟,终究还是点着了。火光一闪,照见眼角新添的纹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