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忽略的注视
母亲弯腰拾掇着碗筷,我忽然发现她的头发已白了许多。她向来是染发的,近来大约因家务繁忙,发根处便显出一圈雪色,衬着那染过的黑发,愈发刺目。我张口欲言,却不知从何说起,只得又低头去看手机。
父亲近来咳嗽,他说是烟抽多了,要戒。然而戒了月余,仍见他指间夹着烟卷,只是每每背着我,躲在阳台上去吸。偶然被我撞见,他便慌忙掐灭,脸上浮出一点尴尬的笑。那笑容里藏着什么,我说不清,也不曾细想。
他们倒常常看我。吃饭时,我的碗里总会多出几块肉;天稍凉,便有外套递来;夜里伏案,一杯热茶不知何时已搁在桌角。我受了这许多照顾,却浑然不觉,仿佛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。
前日归家,见父亲在灯下看报,鼻梁上架着老花镜。我竟不知他何时添了这物件。母亲在一旁剥豆,手指关节微微隆起,动作也迟缓了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,声音很低,大约是怕吵着我。
我突然觉得,父母像是屋子里的家具,日日相见,反而不见。他们的白发、皱纹、日渐迟缓的动作,早已悄然显现,而我竟视而不见。
子女于父母,向来如此罢。我们忙着成长,他们忙着老去,两下里擦肩而过,连一声招呼也吝于给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