锁
旧屋的门楣上挂着一把铜,已经有些发黑了。孔里积了灰,钥匙也不知所踪。这挂在那里,少说也有十年了罢。
我幼时常见祖父开这把。他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,手指在铜钥匙中拨弄几下,便拣出正确的一把来。钥匙插入孔,轻轻一转,"咔嗒"一声,门就开了。那时我总疑心后藏着什么宝贝,其实不过是些旧农具和几袋发霉的稻谷。
后来祖父殁了,钥匙传给了父亲。父亲很少开,任由它在门楣上挂着。风吹雨淋,铜渐渐生出绿锈。梁与扣摩擦的地方,却还闪着黄澄澄的光,想是风吹动时,它们还在尽职地相互厮磨着。
去年回乡,发现那竟不见了。问起来,才知是被收废品的撬走了。"横竖也用不着,"父亲说,"白挂着吃灰。"我望着门楣上那个浅浅的锈痕,忽然想起祖父开时,手腕上暴起的青筋。
如今家家户户都换了新式的防盗门,眼藏在铁皮后面,钥匙也是扁平的古怪模样。偶尔在旧货市场看见铜,便觉得分外亲切。它们沉默地躺在玻璃柜里,价格不菲,却无人问津。
终究是要锈蚀的,连记忆也不例外。只是那些被住的时光,倒比敞开的更为鲜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