遗忘的契约
床头柜的抽屉深处,压着一纸婚书,边角已经微微泛黄。伊每逢整理衣物时瞟见它,便想起十年前那个燥热的下午,他和她并肩站在民政局门口,手里攥着刚领到的红本本。那时他穿一件不合身的西装,领带结打得有些歪斜;她则是白裙子配球鞋,鬓角汗湿了贴在脸上。
"我会每天给你煮豆浆。"他那时说,眼睛亮得惊人。她笑,回了一句:"那我永远不嫌弃你打鼾。"
如今厨房里的豆浆机早已蒙尘,成了搁置杂物的平台。去年大扫除时,她发现电源线上结了蛛网。而他睡在客房已有三年——自孩子出生后,她说鼾声会惊扰婴儿,这一说辞便沿用至今。
前些天收拾旧物,她翻出一沓旅游门票。最上面是张海洋馆的票根,字迹模糊了,但还看得出日期是他们第一次约会。那天他在鲨鱼展缸前突然握住她的手,说将来要带她去真正的海边。后来他们确实去过几次海边,只是最后那次,他为防晒霜的价钱抱怨了一路,而她整个下午都躺在遮阳伞下看电子书。
昨夜暴雨,她起身关窗,经过客房时听见他在梦里模糊地咕哝着什么。走近了才听清,是句"药在左边口袋"。这是她怀孕时常常头晕,他养成的叮嘱习惯。她站在门口,忽然记不起从何时起,他不再把这句话说在清醒时分。
抽屉里的婚书上,钢笔字洇开了少许。她用手指抚过那些笔画,想起当时两人为了谁该先签名推让了半天。如今他们每天在厨房擦肩而过,客气得像两个合租的陌生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