迢迢岁月
柴米油盐的日子里,时间总是走得极慢,却又溜得极快。
巷口的老槐树还在那里,只是比先前又粗了一圈。树皮上的裂纹更深了,像是被岁月用小刀一笔一划刻出来的。树下那方石凳磨得光滑,不知承载过多少人的休憩。前日见王婆坐在那里择菜,青白的手指在菜叶间翻飞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,她家的小孙女便是坐在同一处石凳上,背着小书包等我放学。
邻家的李伯走了。他住的那间屋子空了两个月,终于搬进了一户年轻人。那天下班回来,看见旧家具被搬出来堆在路边,一张木桌腿缺了半截,歪斜地站着,桌面上的油渍与划痕历历可见。年轻人嫌它碍事,次日便叫收废品的拉走了。我立在窗前,想起李伯常在桌前写毛笔字,一笔一画,写得极慢。
每月十五,母亲总要包饺子。她揉面的手势三十年未变,面团在她掌心翻来覆去,渐渐变得光滑。我坐在小凳上擀皮,面杖滚过之处,圆形的面皮便一张张排开。蒸汽升起来,模糊了母亲的眼镜片。她撩起围裙擦镜片时,恍惚还是我小时候的模样。
菜市场转角处有个修鞋摊,张师傅在那里坐了半辈子。他的摊子小得可怜,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子。有次我的皮鞋跟掉了,拿去给他修。他捏着鞋跟端详,忽然笑道:"这鞋我认得,五年前补过一次。"我愕然,他却已经低头敲打起来,小锤子叮叮当当,像是在敲打岁月的节拍。
入夜时分,街灯次第亮起。阳台上那盆茉莉又开了,香气浮动在暗夜里。妻子把洗好的衣裳一件件挂起,水珠滴答落下,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圆点。我们都不说话,只是静静地站着,看月光爬上晾衣绳。
日子便是这样过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