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阴流年,我亦情深
老常坐在柜台后面,看着门口梧桐树下的光斑渐渐西斜。那光斑先是铺满整个树荫,后来便只余下一条窄窄的金线,再后来,连这条金线也消尽了。
他的修表店开了三十年。三十年前,这里还是一片新兴的居民区,如今已经成了老城区。那些崭新的手表在他手里拆装过无数回,现在它们大多躺在主人的抽屉深处,偶尔被翻出来,也只是为了看看日期。
老常记得王老师第一次来修表的样子。那是块瑞士表,表面碎了。王老师捧着它,像捧着一只受伤的鸟。"我父亲留给我的,"他说,"能修吗?"老常花了三个星期,终于从香港淘到了相配的表面。
后来王老师成了常客,有时表没坏也来坐坐。他会带两包花生米,老常泡一壶茶,两个人就着玻璃柜台上的灯光,能聊到晚上九点。王老师教语文,总爱说些"光阴似箭"之类的话,老常就笑他迂腐。
去年冬天,王老师的女儿来取表。老常才知道他走了。那姑娘红着眼圈说:"爸爸临走前还惦记着这块表,说修好了要送给您。"
老常摩挲着那块瑞士表,秒针走得稳稳当当。玻璃柜台上积了薄灰,他随手擦了擦。三十年来,经他手修好的表不计其数,可时间终究是修不好的。
梧桐树的影子爬上了柜台。老常把表放回盒子里,轻轻推上了抽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