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岸流年,何处花开
一湾浅水横在眼前,阳光下泛着微微的波光。对岸的柳树排成一线,枝条垂下来,几乎要触到水面。这般景象,每日上班时都能见到,却从未细看过。
老张在岸边站住了。他五十出头,头发已经花白,穿着件褪了色的蓝布衫。他眯起眼睛,似乎在数着对岸的柳树。数着数着,忽然就出了神。我正巧路过,见他呆立,不免多看了一眼。
"看什么呢?"我终于问道。
老张似被惊醒,转头看我,"那柳树……"他指了指对岸,"从前是我种的。"
我这才知道他原是河对岸那个村的。后来建了水库,村子淹了,人都迁走了。老张搬到了这边,一晃二十多年。
"那时候柳树才这么高。"他比划着腰际的高度,"现在都长老高了。"
水面上游来几只鸭子,划开一道道水纹。老张的目光追着它们,直到消失在远处的芦苇丛中。
"想回去看看?"我问。
"回不去了。"他摇头,"水太深,渡船早没了。再说,看了又能怎样?"
老张从兜里摸出烟,点了一支。烟雾在空气中缭绕,模糊了他的脸。我注意到他的手粗糙开裂,指节突出,像是经年劳作的结果。
"家里人呢?"我又问。
"老伴前年走了。儿子在城里,很少回来。"他吐出一口烟,"就剩我一个了。"
风吹过来,对岸的柳枝轻轻摆动。我忽然明白,他看的不是柳树,而是柳树背后已经消逝的年月和再也回不去的家园。
"花开的时候,对岸可好看哩。"老张忽然说,"杏花、梨花,一片片的。现在……不知道还开不开。"
他掐灭烟头,冲我点点头,佝偻着背走了。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斜斜地投在岸边的小路上。
我站在原处,望着那湾水和对岸的柳树。忽然觉得,这条小河隔开的不仅是两岸,还有老张和他的前半生。水那边的花或许依旧开放,只是看花的人,已经永远站在了水的这一边。